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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金缕甲・秋水寒》金缕甲・秋水寒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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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原是独眼老者有意要在少年右胸留下这个乌黑掌印,因此在吐出两成掌力,震伤少年内腑之后,再用掌力击伤少年肌肉,所留下来的掌印。

  因为仅仅使出两成掌力,留下的掌印,就不会有如此乌黑,掌印有如此乌黑,就该伤得极为沉重。又有谁会知道他“黑沙掌”留下的乌黑掌印,仅是肌肉受伤而已!

  要使受伤的人,肌肉留下乌黑掌印,而内腑所受的震伤,仅只两成,此人掌力自是已达收发由心之境。但以他的功力,这两成黑沙掌力,也已经非同小可,被掌力所震伤的内腑,也绝非轻伤,不是伤科圣手丁药师的“救伤夺命丹”,也绝不会好得如此快法。

  一个爱好古董的人,看到人家稀世奇珍,就恨不得掠为己有。一个练武的人看到人家的武功秘笈,就会心生觊觎,恨不得让他看上一遍,这并不一定是贪,心之所好,多半出之好奇使然!

  丁药师是著名的伤科圣手,他看到这少年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的伤势,竟会好转得如此快法,自然也会心生好奇。

  他把木椅移近床前,坐了下来,缓缓伸过手去,三个指头搭在少年左手脉门之上,他要仔细切切少年脉象,伤势是否真的好转了?

  当他手指落到少年腕脉上的时候,少年忽然惊醒过来,倏地睁开眼睛,口中“啊”了一声,望着丁药师说道:“这位老人家,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丁药师了?”

  丁药师含笑点头道:“老朽正是了某,圣手二字,愧不敢当,小兄弟重伤初愈,且莫说话,让老朽先切切你的脉象。”

  少年听说他正在替自己切脉,就不再说话。

  丁药师也没有去理他,缓缓闭上眼睛,专心切起脉来。过了好一回,才松开指头,取过少年右手,又闭上眼睛,仔细切了一回,方始收手,一言不发,站起身,揭开棉被,轻轻翻起少年胸口衣衫,目光一注,少年右胸,那个黑沙掌掌印,依然乌黑如故,并未稍褪,(伤在肌肉,自然不易消退)。

  一时不禁大惑不解,掌印未褪,显然是伤势并未减轻。但从少年的脉象上诊察所得,他伤势却显著的好转甚多,口中忍不住沉吟道:“奇怪!”

  少年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:“丁老人家,在下伤势不知如何了?”

  丁药师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乌黑掌印上按了按,问道:“痛不痛?”

  其实他不用问,就已看出少年脸上神色,如果伤势沉重,手指轻轻一按,他就会痛得冷汗直冒。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,可见痛虽痛,但还能忍受,那就痛得并不厉害了。

  果然。少年等他收回手指,就吁着气道:“很痛。”

  丁药师替他掩上衣衫,再盖好棉被,才颔首笑道:“小兄弟内伤,已好了十之三四,外伤反而较重,老朽本以为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可痊愈,如今看来,大概有三天时间,差不多就可复原了。”

  少年感激的道:“丁老人家救命之恩,在下不敢言谢……”

  丁药师没待他说下去,莞尔一笑道:“小兄弟快不可如此说法,老朽学的是医,救伤是老朽份内之事。”说到这里,口中哦了一声道:“老朽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,仙乡何处?”

  少年道:“不敢,在下徐少华,世居云龙山。”

  丁药师听得双眉矍然一动,问道:“原来是徐少侠,不知少侠是云龙寨徐大侠的什么人?”

  徐少华道:“丁老人家说的正是家父。”

  丁药师欣然道:“原来少侠乃是徐大侠的哲嗣,老朽失敬之至!”

  徐少华道:“丁老人家原来认识家父。”

  丁药师呵呵一笑道:“令尊人称江淮大侠,名满武林,老朽只是走江湖卖药的老头,只是久闻徐大侠大名,并不相识。”

  徐少华道:“丁老人家言重,在下也久闻你老大名,在黄淮之间,行医施药,简直是万家生佛……”

  “哈哈!”丁药师掀髯大笑道:“这是少侠给老朽脸上贴金,哦!”他目注徐少华,问道:“老朽听小孙女说:少侠昨晚并未和人动手,也并不知道身负重伤?”

  徐少华道:“是的,昨晚……在下根本一点都不知道,还是醒来之后,听丁姑娘说的,在下是被‘黑沙掌’击伤右胸……”

  “这就奇了!”

  丁药师望着他问道:“那么少侠昨晚可曾遇上什么事吗?”

  徐少华想了想道:“这个月十六,是家父六十寿诞,在下从马陵山赶回家去给家父拜寿,昨日傍晚,路经车幅山,天色已晚,就在山下一家卖酒饭的小店打尖,因车幅山是一处山野小村,没有客店可以过夜,由酒店中的一位大嫂领着在下到一家姓王的人家借宿……后来就没有了。”

  丁药师道:“你是说后来就想不起来了。”

  徐少华道:“是的。”

  “车幅山和这里相去已有七八十里……”丁药师攒着花白眉毛,沉吟道:“这事果然大有蹊跷……”

  徐少华望着他,问道:“丁老人家,你老认为……”

  丁药师凝重的道:“此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,也许是记错了日子,或许是在小酒店就遇上仇家,你并不认识他,还可以说是偶发事件;但此事发生在少侠身上,就颇不寻常……”

  徐少华道:“在下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?”

  丁药师道:“因为少侠乃是江淮大侠哲嗣,此事究竟有何种阴谋?老朽不得而知,但此事至少有两点可疑之处。”

  徐少华道:“丁老人家说的是哪两点呢?”

  丁药师道:“第一、少快被人用‘黑沙掌’击伤右胸,按说胸上留有如此乌黑的掌印,伤势已是十分危险,纵有老朽的救伤夺命丹,能否治得好,老实说老朽也只有一半把握,那就是生死各半……”

  他口气微顿,接着说道:“但少侠服下老朽一颗夺命丹,半夜子时就醒过来了,老朽听了小孙女的话,还以为少侠本身内功火候精深,才能很快醒来,方才老朽切你脉象,少快内功修为,最多不过十年,火候尚浅,但伤势却确实好了十之三四……”

  徐少华只是望着他,听他说话。

  丁药师接下去道:“经老朽仔细诊察,才发现少侠所中‘黑沙掌’,内伤较轻,外伤较重,这和‘黑沙掌’伤人的情形,恰好相反,因为被‘黑沙掌’所伤,外面印有如此清晰的乌黑掌印,内伤必然更为严重,而少侠的伤势,却全在肌肉,内伤不过两成而已!”

  他果然不愧是伤科圣手,一言就道破了。

  只听他接着道:“此人能把黑沙掌运用到使你伤势轻重由心,可谓已臻上乘,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,这就是疑窦之一。”

  他不待徐少华发问,又道:“他向你下手之后,又把你从车幅山连夜送来利国驿,那是算准老朽早出晚归,看到了自然会把你抱来施救。他既要伤你,又要老朽救你,这是为什么呢?”

  徐少华瞠目道:“在下不知道。”

  丁药师莞尔笑道:“如果老朽猜测得不错,此人必然是令尊昔年的仇家,以少侠的伤势,向令尊示威而已!”

  徐少华道:“依丁老人家的说法,这人很可能是家父的仇家了,但在下听家父说过,他老人家一生从不妄杀一人,纵是黑道凶徒,也本与人为善之心,劝其改过自新,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。”

  “唉!”丁药师轻喟一声道:“令尊在江湖上人缘一向极好,但江湖上人,多半暴戾成性,令尊本与人为善之心,遇上凶徒,纵或贷他一死,但惩罚在所难免,甚至一掌之仇,认为毕生奇耻大辱,这等事也在所难免,令尊认为已是法外施仁,对方一直耿耿于怀,所以一个人只要在江湖上,若说没有仇人,那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
  徐少华点头道:“丁老人家说得极是。”

  丁药师道:“少侠伤势尚未痊愈,话多伤神,你还是再睡一回的好,等到该吃药的时候,老朽自会叫醒你的。”

  徐少华看他这么说了,只得闭上眼睛养神,渐渐便自睡去。